欧阳修

2025-04-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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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 简介

欧阳修(1007年8月6日—1072年9月22日),字永叔,号醉翁、晚号六一居士,谥号文忠;籍贯吉州庐陵县(今江西省吉安市),生于绵州(今四川绵阳),是北宋时期文学家、史学家、政治家,为“唐宋八大家”、“千古文章四大家”之一。

2. 生平

1007年,1岁,真宗景德四年,六月二十一日(公历8月6日)寅时,生于绵州(今四川省绵阳市)。父亲欧阳观任绵州军事推官,已五十六岁,老来得子。

1010年,4岁,大中祥符三年,三月,父亲欧阳观去世于泰州军事判官任所。家贫,母亲郑氏携欧阳修前往随州,投奔做推官的叔父欧阳晔。母以荻画地,教欧阳修识字。

1011年,5岁,大中祥符四年,兄欧阳昞葬父欧阳观于吉州吉水县沙溪泷岗。

1016年,10岁,大中祥符九年,在随州。家益贫,常借书抄诵。与州南大姓李氏子尧辅(字公佐)游,得《昌黎先生文集》(残本)六卷,乞以归。读之,见其言深厚雄博,然未能悉究其义,徒见其浩然无涯,若可爱。时天下学者杨刘之作,号为时文。能者取科第,擅名声,以夸荣当世,未尝有道韩文者。欧阳修自幼所作诗赋,下笔已如成人。欧阳晔称他为奇童,他日必有重名。

1023年,17岁,仁宗天圣元年,秋,在随州参加科考,试题为《左氏失之诬论》,因赋不合官韵,落选。而其所写警句,传遍随州城。

1026年,20岁,天圣四年,秋,再应州试合格,荐名礼部。冬,赴东京,准备参加考试。

1027年,21岁,天圣五年,春,应礼部试,落第。

1028年,22岁,天圣六年,拜谒知汉阳军胥偃。胥偃慧眼识珠,将其留置府内。冬,胥偃带欧阳修到京师。

1029年,23岁,天圣七年,春,参加国子监组织的考试,为第一。秋,赴国学解试,广文馆试、国学解试中均获第一名,成为监元和解元。

1030年,24岁,天圣八年,正月,在礼部省试中再获第一,成为省元。三月,参加由仁宗主持、在崇政殿举行的殿试,唱甲科十四名,进士及第。五月,被授为将仕郎、试秘书省校书郎,充任西京(今河南洛阳)留守推官。

1031年,25岁,天圣九年,三月,至西京。钱惟演为留守,幕府多名士。与尹洙、梅尧臣、杨愈、张汝士、王复、张太素结为七友,相与切磋道义,诗酒唱和,很快以文章名冠天下。此年,在东武县迎娶胥偃女儿胥氏。

1032年,26岁,明道元年,梅尧臣等戏立“八老”之名,欧阳修坚决不接受“逸老”的称呼,改为“达老”。

1033年,27岁,明道二年,正月,赴京师出差,随后去随州看望叔父欧阳晔。三月回到洛阳,生子未满月的妻子胥氏早逝,年方十七。

1034年,28岁,景祐元年,三月西京任满,归襄城。五月入京,经王曙举荐,被召试学士院,授官宣德郎。闰六月,任馆阁校勘,参与编修《崇文总目》。冬,娶谏议大夫杨大雅之女为妻。

1035年,29岁,景祐二年,七月,妹夫张龟正去世,妹妹带张张龟正与前妻所生女儿前来投奔欧阳修。九月,妻子杨氏去世,年方十八。与尹洙合撰《十国志》。

1036年,30岁,景祐三年,作为“范党”成员,被贬官夷陵,带母亲郑氏等行水路五千里赴贬所。十月,至贬所,作《于役志》记此行。

1037年,31岁,景祐四年,八月,往许州娶户部侍郎娶薛奎女儿,与同科考试状元王拱辰成为连襟兄弟,但政见每每不合。四月,叔父欧阳晔去世,赴随州奔丧。十二月,被改授为光化军乾德县令。

1038年,32岁,宝元元年,三月,赴乾德(今湖北省老河口市)。此年,胥氏所生子夭折。

1039年,33岁,宝元二年,六月,复旧官,权武成军节度判官厅公事。

1040年,34岁,康定元年,春,至滑州(今河南省滑具)。六月召还,复充馆阁校勘,修《崇文总目》。十月,转太子中允,同修礼书。此年,长子欧阳发出生。

1041年,35岁,庆历元年,五月,权同知太常礼院,以正在修《崇文总目》为由推辞。十二月,《崇文总目》成,改任集贤校理。

1042年,36岁,庆历二年,四月,差同知礼院。五月,应诏上书,报陈弊事。八月,请求外任。九月,通判滑州。闰九月到任。

1043年,37岁,庆历三年,三月,宰相晏殊推荐欧阳修知谏院。与王素、余靖、蔡襄并为谏官,欧阳修论事切直,被弹劾之官员视之如仇。范仲淹担任参知政事,与韩琦、富弼等人推行“庆历新政”。十二月,授同修起居注、右正言、知制诰。

1044年,38岁,庆历四年,三月,欧阳修兼判登闻检院,后奉命出使河东。八月,除龙图阁直学士、河北都转运按察使。十一月,进阶朝散大夫,封信都县开国子,食邑五百户。

1045年,39岁,庆历五年,政敌诬陷欧阳修,制造欧阳修以前与“外甥女”张氏关系暧昧,后虽然查明是陷害,仍于八月贬知滁州。范仲淹、杜衍、韩琦、富弼等相继罢官、外放,新政失败。是年,次子欧阳奕生。夏,女儿欧阳师夭折。

1046年,40岁,庆历六年,到滁州,建丰乐亭、醉翁亭,自号醉翁,写下不朽名篇《醉翁亭记》。常游琅玡山,继续编纂《新五代史》。

1047年,41岁,庆历七年,在滁州行宽简政治,为政期间,初见成效。十二月,以朝廷祭祀南郊加恩,加上骑都尉,进封开国伯,加食邑三百户。是年,三子欧阳棐生。

1048年,42岁,庆历八年,正月,知扬州。

1049年,43岁,皇祐元年,三月,以目疾为由,移知颍州(今安徽阜阳)。四月,转礼部郎中。八月,复官龙图阁学士。是年,四子欧阳辩生。继续作《新五代史》。

1050年,44岁,皇祐二年,七月,改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。

1051年,45岁,皇祐三年,对在南京的贵臣权要,一律平等相待,于是有人又开始了诬陷欧阳修的活动,但没有酿成大事。

1052年,46岁,皇祐四年,三月,母亲郑氏去世,享年七十二岁。欧阳修归颍州守制。四月,朝廷以旧官起复他,遭极力推辞。始作《集古录目》(后易名《集古录跋尾》)。

1053年,47岁,皇祐五年,八月,护母丧南归江西老家,葬吉州吉水县沙溪泷冈,胥氏、杨氏二夫人附葬。冬,回到颍州。是年,修改《新五代史》,成七十四卷。

1054年,48岁,至和元年,)五月,欧阳修在服丧期满后,被召入朝中“判(吏部)流内铨”。八月,诏欧阳修主持编纂《唐书》。九月,拜翰林学士,兼史馆修撰。

1055年,49岁,至和二年,十一月中旬,辽兴宗去世,辽道宗即位,欧阳修充任贺登位国信使,出使辽朝。

1056年,50岁,嘉祐元年,二月,出使归来,进献《北使语录》。闰三月,判太常寺兼礼仪事。五月,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。八月,权发遣三司事。

1057年,51岁,嘉祐二年,正月,权知礼部贡举,与同知韩绛、王珪、范镇、梅挚,参详官梅尧臣,锁院五十日,相与唱和,结集成《礼部唱和诗》,欧阳修作序。时士子们崇尚言之无物的“太学体”,欧阳修将此类考生一律淘汰,考生们于是拦住欧阳修讨说法,欧阳修不为所动,终于改变了唐末五代以来堆砌辞藻的文风。苏轼、苏辙、程颢、曾巩均为该科录取的考生。

1058年,52岁,嘉祐三年,三月,兼翰林侍读学士。六月,兼龙图阁学士,权知开封府。

1059年,53岁,嘉祐四年,二月,免权知开封府,转给事中,同提举在京诸司库务。四月,兼群牧使。

1060年,54岁,嘉祐五年,七月,上新修《唐书》二百二十五卷,转拜礼部侍郎。九月,兼翰林侍读学士。十一月,官拜枢密副使。

1061年,55岁,嘉祐六年,闰八月,转官户部侍郎、参知政事,进入宰执行列。

1062年,56岁,嘉祐七年,八月,与韩琦等力谏立濮王子赵宗实为皇子,赐名曰曙。九月,进阶正奉大夫,加柱国,并赐号推忠佐理功臣。是年,编成《集古录》一千卷。

1063年,57岁,嘉祐八年,四月,英宗即位。是年,韩琦与欧阳修弥合英宗与曹太后之间的矛盾,出力甚多。

1064年,58岁,英宗治平元年,五月,英宗病愈,太后撤帘还政。

1065年,59岁,治平二年,因卷入“濮议”之争,遭到御史吕诲等人的攻击。英宗面谕欧阳修,要妥善处理与同僚之间的关系,说话要注意,不能一味求直。欧阳修回以“恩欲归己,怨使谁当”。

1066年,60岁,治平三年,三月,欧阳修因为蒋之奇赞成“濮议”,推荐其为监察御史里行。

1067年,61岁,治平四年,正月,神宗即位。二月,三子欧阳棐登进士第。殿中侍御史里行蒋之奇、御史中丞彭思永诬陷欧阳修与儿媳有不正当关系,欧阳修七次上札子自辩。三月,除观文殿学士,转刑部尚书,知亳州。三月四日,即位不久的宋神宗经过察访后,乃遣中使赐下“御札”,告知欧阳修这些弹劾他的言官已被“降黜”,并已“出榜朝堂,使中外知其虚妄”,且请欧阳修不要计较前言,应该到职办公。九月,《归田录》初成。

1068年,62岁,神宗熙宁元年,七月,进《濮议》四卷。八月,转兵部尚书,改知青州(治所在今属山东益都),充京东东路安抚使。是岁,在颍州的府邸建成。

1069年,63岁,熙宁二年,二月,子欧阳棐按照欧阳修的口授编成《集古录目》十卷。冬,两次上札子乞知寿州,因为寿州离颍州近,便于照顾家人,朝廷不允。

1070年,64岁,熙宁三年,九月,除任检校太保、宣徽南院使、判太原府等职,坚辞不受,知蔡州(今河南省汝南县)。是年,更号六一居士,且作传并刻石。

1071年,65岁,熙宁四年,六月,以观文殿学士、太子少师致仕。七月,归颍州,家居穿道士服装。编成诗歌评论著作《诗话》。

1072年,66岁,熙宁五年,七月,与子欧阳发等编定《居士集》五十卷。闰七月二十三日(1072年9月8日)去世,享年六十六岁。生前托韩琦为自己写墓志铭。子欧阳棐代作给神宗的遗表。八月,赠太子太师。朝廷诏欧阳修家属进《新五代史》手稿。熙宁七年(1074年)八月,谥文忠。熙宁八年(1075)九月,葬郑州新郑县旌贤乡(今新郑市)。

3. 宋史

《宋史·卷三百十九·列传第七十八》

欧阳修

欧阳修,字永叔,庐陵人。四岁而孤,母郑,守节自誓,亲诲之学,家贫,至以荻画地学书。幼敏悟过人,读书辄成诵。及冠,嶷然有声。

宋兴且百年,而文章体裁,犹仍五季馀习,锼刻骈偶,淟涊弗振,士因陋守旧,论卑气弱。苏舜元、舜钦、柳开、穆修辈,咸有意作而张之,而力不足。修游随,得唐韩愈遗稿于废书簏中,读而心慕焉。苦志探赜,至忘寝食,必欲并辔绝驰而追与之并。

举进士,试南宫第一,擢甲科,调西京推官。始从尹洙游,为古文,议论当世事,迭相师友,与梅尧臣游,为歌诗相倡和,遂以文章名冠天下。入朝,为馆阁校勘。

范仲淹以言事贬,在廷多论救,司谏高若讷独以为当黜。修贻书责之,谓其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。若讷上其书,坐贬夷陵令,稍徙乾德令、武成节度判官。仲淹使陕西,辟掌书记,修笑而辞曰:“昔者之举,岂以为己利哉?同其退不同其进可也。”久之,复校勘,进集贤校理。

庆历三年,知谏院。时仁宗更用大臣,杜衍、富弼、韩琦、范仲淹皆在位,增谏官员,用天下名士,修首在选中。每进见,帝延问执政,咨所宜行。既多所张弛,小人翕翕不便。修虑善人必不胜,数为帝分别言之。初,范仲淹之贬饶州也,修与尹洙、余靖皆以直仲淹见逐,目之曰“党人”。自是,朋党之论起,修乃为《朋党论》以进。其略曰:“君子以同道为朋,小人以同利为朋,此自然之理也。臣谓小人无朋,惟君子则有之。小人所好者利禄,所贪者财货,当其同利之时,暂相党引以为朋者,伪也。及其见利而争先,或利尽而反相贼害,虽兄弟亲戚,不能相保,故曰小人无朋。君子则不然,所守者道义,所行者忠信,所惜者名节。以之修身,则同道而相益,以之事国,则同心而共济,终始如一,故曰惟君子则有朋。纣有臣亿万,惟亿万心,可谓无朋矣,而纣用以亡。武王有臣三千,惟一心,可谓大朋矣,而周用以兴。盖君子之朋,虽多而不厌故也。故为君但当退小人之伪朋,用君子之真朋,则天下治矣。”

修论事切直,人视之如仇,帝独奖其敢言,面赐五品服,顾侍臣曰:“如欧阳修者,何处得来?”同修起居注,遂知制诰。故事,必试而后命,帝知修,诏特除之。

奉使河东。自西方用兵,议者欲废麟州以省馈饷。修曰:“麟州,天险,不可废;废之,则河内郡县,民皆不安居矣。不若分其兵,驻并河内诸堡,缓急得以应援,而平时可省转输,于策为便。”由是州得存。又言:“忻、代、岢岚多禁地废田,愿令民得耕之,不然,将为敌有。”朝廷下其议,久乃行,岁得粟数百万斛。凡河东赋敛过重民所不堪者,奏罢十数事。使还,会保州兵乱,以为龙图阁直学士、河北都转运使。陛辞,帝曰:“勿为久留计,有所欲言,言之。”对曰:“臣在谏职得论事,今越职而言,罪也。”帝曰:“第言之,毋以中外为间。”贼平,大将李昭亮、通判冯博文私纳妇女,修捕博文系狱,昭亮惧,立出所纳妇。兵之始乱也,招以不死,既而皆杀之,胁从二千人,分隶诸郡。富弼为宣抚使,恐后生变,将使同日诛之,与修遇于内黄,夜半,屏人告之故。修曰:“祸莫大于杀已降,况胁从乎?既非朝命,脱一郡不从,为变不细。”弼悟而止。

方是时,杜衍等相继以党议罢去,修慨然上疏曰:“杜衍、韩琦、范仲淹、富弼,天下皆知其有可用之贤,而不闻其有可罢之罪,自古小人谗害忠贤,其说不远。欲广陷良善,不过指为朋党,欲动摇大臣,必须诬以颛权,其故何也?去一善人,而众善人尚在,则未为小人之利;欲尽去之,则善人少过,难为一一求瑕,唯指以为党,则可一时尽逐,至如自古大臣,已被主知而蒙信任,则难以他事动摇,惟有颛权是上之所恶,必须此说,方可倾之。正士在朝,群邪所忌,谋臣不用,敌国之福也。今此四人一旦罢去,而使群邪相贺于内,四夷相贺于外,臣为朝廷惜之。”于是邪党益忌修,因其孤甥张氏狱傅致以罪,左迁知制诰、知滁州。居二年,徙扬州、颍州。复学士,留守南京,以母忧去。服除,召判流内铨,时在外十二年矣。帝见其发白,问劳甚至。小人畏修复用,有诈为修奏,乞澄汰内侍为奸利者。其群皆怨怒,谮之,出知同州,帝纳吴充言而止。迁翰林学士,俾修《唐书》。奉使契丹,其主命贵臣四人押宴,曰:“此非常制,以卿名重故尔。”

知嘉祐二年贡举。时士子尚为险怪奇涩之文,号“太学体”,修痛排抑之,凡如是者辄黜。毕事,向之嚣薄者伺修出,聚噪于马首,街逻不能制;然场屋之习,从是遂变。

加龙图阁学士、知开封府,承包拯威严之后,简易循理,不求赫赫名,京师亦治。旬月,改群牧使。《唐书》成,拜礼部侍郎兼翰林侍读学士。修在翰林八年,知无不言。河决商胡,北京留守贾昌朝欲开横垄故道,回河使东流。有李仲昌者,欲导入六塔河,议者莫知所从。修以为:“河水重浊,理无不淤,下流既淤,上流必决。以近事验之,决河非不能力塞,故道非不能力复,但势不能久耳。横垄功大难成,虽成将复决。六塔狭小,而以全河注之,滨、棣、德、博必被其害。不若因水所趋,增堤峻防,疏其下流,纵使入海,此数十年之利也。”宰相陈执中主昌朝,文彦博主仲昌,竟为河北患。

台谏论执中过恶,而执中犹迁延固位。修上疏,以为“陛下拒忠言,庇愚相,为圣德之累”。未几,执中罢。狄青为枢密使,有威名,帝不豫,讹言籍籍,修请出之于外,以保其终,遂罢知陈州。修尝因水灾上疏曰:“陛下临御三纪,而储宫未建。昔汉文帝初即位,以群臣之言,即立太子,而享国长久,为汉太宗。唐明宗恶人言储嗣事,不肯早定,致秦王之乱,宗社遂覆。陛下何疑而久不定乎?”其后建立英宗,盖原于此。

五年,拜枢密副使。六年,参知政事。修在兵府,与曾明仲考天下兵数及三路屯戍多少、地理远近,更为图籍。凡边防久缺屯戍者,必加搜补。其在政府,与韩琦同心辅政。凡兵民、官吏、财利之要,中书所当知者,集为总目,遇事不复求之有司。时东宫犹未定,与韩琦等协定大议,语在《琦传》。英宗以疾未亲政,皇太后垂帘,左右交构,几成嫌隙。韩琦奏事,太后泣语之故。琦以帝疾为解,太后意不释,修进曰:“太后事仁宗数十年,仁德著于天下。昔温成之宠,太后处之裕如;今母子之间,反不能容邪?”太后意稍和,修复曰:“仁宗在位久,德泽在人。故一日晏驾,天下奉戴嗣君,无一人敢异同者。今太后一妇人,臣等五六书生耳,非仁宗遗意,天下谁肯听从。”太后默然,久之而罢。

修平生与人尽言无所隐。及执政,士大夫有所干请,辄面谕可否,虽台谏官论事,亦必以是非诘之,以是怨诽益众。帝将追崇濮王,命有司议,皆谓当称皇伯,改封大国。修引《丧服记》,以为:“‘为人后者,为其父母服’,降三年为期,而不没父母之名,以见服可降而名不可没也。若本生之亲,改称皇伯,历考前世,皆无典据。进封大国,则又礼无加爵之道。故中书之议,不与众同。”太后出手书,许帝称亲,尊王为皇,王夫人为后。帝不敢当。于是御史吕诲等诋修主此议,争论不已,皆被逐。惟蒋之奇之说合修意,修荐为御史,众目为奸邪。之奇患之,则思所以自解。修妇弟薛宗孺有憾于修,造帷薄不根之谤摧辱之,辗转达于中丞彭思永,思永以告之奇,之奇即上章劾修。神宗初即位,欲深护修。访故宫臣孙思恭,思恭为辨释,修杜门请推治。帝使诘思永、之奇,问所从来,辞穷,皆坐黜。修亦力求退,罢为观文殿学士、刑部尚书、知亳州。明年,迁兵部尚书、知青州,改宣徽南院使、判太原府。辞不拜,徙蔡州。

修以风节自持,既数被污蔑,年六十,即连乞谢事,帝辄优诏弗许。及守青州,又以请止散青苗钱,为安石所诋,故求归愈切。熙宁四年,以太子少师致仕。五年,卒,赠太子太师,谥曰文忠。

修始在滁州,号“醉翁”,晚更号“六一居士”。天资刚劲,见义勇为,虽机阱在前,触发之不顾。放逐流离,至于再三,志气自若也。方贬夷陵时,无以自遣,因取旧案反复观之,见其枉直乖错不可胜数,于是仰天叹曰:“以荒远小邑,且如此,天下固可知。”自尔,遇事不敢忽也。学者求见,所与言,未尝及文章,惟谈吏事,谓文章止于润身,政事可以及物。凡历数郡,不见治迹,不求声誉,宽简而不扰,故所至民便之。或问:“为政宽简,而事不弛废,何也?”曰:“以纵为宽,以略为简,则政事弛废,而民受其弊。吾所谓宽者,不为苛急;简者,不为繁碎耳。”修幼失父,母尝谓曰:“汝父为吏,常夜烛治官书,屡废而叹。吾问之,则曰:‘死狱也,我求其生,不得尔。’吾曰:‘生可求乎?’曰:‘求其生而不得,则死者与我皆无恨。夫常求其生,犹失之死,而世常求其死也。’其平居教他子弟,常用此语,吾耳熟焉。”修闻而服之终身。

为文天才自然,丰约中度。其言简而明,信而通,引物连类,折之于至理,以服人心。超然独骛,众莫能及,故天下翕然师尊之。奖引后进,如恐不及,赏识之下,率为闻人。曾巩、王安石、苏洵、洵子轼、辙,布衣屏处,未为人知,修即游其声誉,谓必显于世。笃于朋友,生则振掖之,死则调护其家。

好古嗜学,凡周、汉以降金石遗文、断编残简,一切掇拾,研稽异同,立说于左,的的可表证,谓之《集古录》。奉诏修《唐书》纪、志、表,自撰《五代史记》,法严词约,多取《春秋》遗旨。苏轼叙其文曰:“论大道似韩愈,论事似陆贽,记事似司马迁,诗赋似李白。”识者以为知言。

子 发

子发,字伯和,少好学,师事安定胡瑗,得古乐钟律之说,不治科举文词,独探古始立论议。自书契以来,君臣世系,制度文物,旁及天文、地理,靡不悉究。以父恩,补将作监主薄,赐进士出身,累迁殿中丞。卒,年四十六。苏轼哭之,以谓发得文忠公之学,汉伯喈、晋茂先之流也。

子 棐

中子棐,字叔弼,广览强记,能文辞,年十三时,见修著《鸣蝉赋》,侍侧不去。修抚之曰:“儿异日能为吾此赋否?”因书以遗之。用荫,为秘书省正字,登进士乙科,调陈州判官,以亲老不仕。修卒,代草遗表,神宗读而爱之,意修自作也。服除,始为审官主簿,累迁职方员外郎、知襄州。曾布执政,其妇兄魏泰倚声势来居襄,规占公私田园,强市民货,郡县莫敢谁何。至是,指州门东偏官邸废址为天荒,请之。吏具成牍至,棐曰:“孰谓州门之东偏而有天荒乎?”却之。众共白曰:“泰横于汉南久,今求地而缓与之,且不可,而又可却邪?”棐竟持不与。泰怒,谮于布,徙知潞州,旋又罢去。元符末,还朝。历吏部、右司二郎中,以直秘阁知蔡州。蔡地薄赋重,转运使又为覆折之令,多取于民,民不堪命。会有诏禁止,而佐吏惮使者,不敢以诏旨从事。棐曰:“州郡之于民,诏令苟有未便,犹将建请。今天子诏意深厚,知覆折之病民,手诏止之。若有惮而不行,何以为长吏?”命即日行之。未几,坐党籍废,十馀年卒。

论曰:三代而降,薄乎秦、汉,文章虽与时盛衰,而蔼如其言,晔如其光,皦如其音,盖均有先王之遗烈。涉晋、魏而弊,至唐韩愈氏振起之。唐之文,涉五季而弊,至宋欧阳修又振起之。挽百川之颓波,息千古之邪说,使斯文之正气,可以羽翼大道,扶持人心,此两人之力也。愈不获用,修用矣,亦弗克究其所为,可为世道惜也哉!

4. 参考